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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10亿还失手?李安到底在坚持什么

阅读量:3877959 2019-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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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李安已经65岁了,但很少有人说李安老去,也鲜有声音替李安的电影事业唱衰。
过去,李安靠着讲故事的技巧登上华人导演巅峰,赢尽浮华与体面;如今,他不断更新自身电影知识的新陈代谢,背水一战,探向电影行业新的绿洲。
 文 | 黄莹莹来源 | 首席人物观(ID:sxrenwuguan)
得以在东西方文化里游刃有余地游走,又能受到普遍认可的导演,国内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唯有李安。
李安是个没有明显地域风格的人,这与他的成长经历相关。1954年,李安生于台湾屏东县,两岁时举家迁往台湾花莲,10岁定居台南,24岁留学美国。而他的祖籍,在江西。
李安自诩是一个外人,于台湾——是外省人,于国外——是外国人,回到大陆——是台胞。
“外人”的身份让李安很难在现实世界里找到归属感,他转而把眼光投向了电影,于电影世界中寻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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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李安准备报考美国伊利诺伊大学的戏剧电影系,父亲对此十分反对,给他列了一份数据:在美国百老汇,每年只提供两百个角色,却有五万人在争夺。

可李安还是去了。
在伊利诺伊大学攻读戏剧导演专业的两年里,因为语言不通加上文化隔阂,李安前期很难进入学习状态,上课只能靠半猜半听,这种境遇下练就了李安较强的视觉能力,他渐渐精于观察、揣测和旁敲侧击,这些语言之外的辅助工具,也为日后李安拍戏打好了底子。
“英国人、德国人、黑人、白人怎么想,全能猜中。有人说我各种电影都可以拍,其实就跟我很会猜有关。”良好的揣度能力让李安驾驭各国影片时很轻松,至少在调度演员上,他显现了出超乎寻常的功力。
1995年,拍《理智与情感》,这是他第一次尝试拍外语片,合作对象是英国顶级的演员团队和剧组,其中有很多毕业于剑桥大学、牛津大学和皇家莎士比亚剧团的资深演员,就连英国查尔斯王储都不禁好奇,“你是怎么安排这些演员的?”
2005年,拍《断背山》,美国同性恋题材电影,其中一位男主演是澳大利亚演员。
2012年,拍《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主演是一个从未演过戏的印度少年。
难度,只增不减。
能拍是一回事,拍得好是另一回事,李安偏偏两样全占——《理智与情感》获得柏林电影节金熊奖,后两部更是斩获奥斯卡金像奖。
其天分可见一斑。然而他从未把自己看成是电影天才,他也曾踌躇不前。
1984年,从纽约大学获得硕士学位后,李安便一直待业在家,一待就是六年。
除了在家负责煮饭、接送小孩,分担家事以外,他日常就帮剧组做些看器材、做剪辑助理和剧务之类的杂事,电影事业毫无进展。
他也试图在好莱坞推销自己,夸张的时候,他拿着一个剧本,两个星期跑了30多家公司,换来的却只是对方的白眼和拒绝。
那几年,全家的生活来源全靠妻子林惠嘉一份微薄工资。

电影梦遥遥无期,家庭处境却容不得冒险。李安低头了。瞒着妻子,他偷偷报了一门计算机课,想要习得一技之长来赚钱养家。妻子发现了李安的反常,她翻出丈夫包里的课程表后,夫妻俩一夜无言。
第二天,去上班之前,妻子快上车了,却突然站在台阶下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安,要记得你心里的梦想!”
梦想缥缈,绝望蔓延,1990年那个暑假,李安尝试对接的项目计划全部死光,锐气磨尽,他无路可走。
绝望的尽头或许就是转机。
那年台湾举办了一场剧本比赛,李安以剧本《喜宴》和《推手》参赛,结果,双双获奖。《推手》不仅为李安赢得了40万元奖金,还使他获得了第一次独立导演电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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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父权的反叛,这是李安打开东方电影的第一条通道。《推手》、《喜宴》、《饮食男女》父亲三部曲,都围绕父子或者父女关系展开。
这是李安个人经历的某种投射。
李安出身于书香之家,父亲李升是校长,也是一位严肃、缄默的传统父亲。
饭桌前,多是父亲训话,李安听,很少应答。
后来,因为李安选择了电影,与父亲对他子承父业、做一名老师的期许相违背,长达二十年间,父子关系沉重,对话甚少。
荣誉也没有换来父亲对自己的支持。沉寂六年,李安复出拍摄的第二部影片《喜宴》斩获台湾金马奖和柏林金熊奖,父亲却仍劝说他改行。
“父亲三部曲”把这种冲突与对抗表现得淋漓尽致。
《推手》里,儿子夹在洋媳妇和父亲中间,进退不得,东西文化之间隔着一道鸿沟,代际之间又横着一道隔膜,最后父亲无奈搬离出走。退一步,为的是顾全彼此。
两代人的冲突,常常以一方的妥协实现双方和解。
《喜宴》中,高伟光的父母从台湾前往美国逼婚,儿子和男友赛门不得不导演一出戏,拉来一个合适的女生和伟光假结婚。父亲假装看不懂骗局,孩子们装作骗局没有被识破。
父亲离开美国时,在机场安检,父亲背对着儿子,伸直手臂,高举双手,宛若投降的姿势。
图:电影《喜宴》
现实中,父亲李升也向儿子热爱的电影事业投了降。
拍摄完《绿巨人浩克》,李安迎来了中年危机——时常感到身心俱疲,心生退意。他对父亲说:“(我)累了,想退休,至少休个足够长的假,不再碰电影。”
图:电影《绿巨人浩克》
父亲一边嘟囔着,“小孩子,你才49岁,给孩子做不好的榜样。”随之拿起笔信手给李安写了一幅字——入山不必太深,下笔不必太浓。
这是父亲第一次给予李安事业上的支持,也是最后一次。父亲过世后,李安在台湾安平港为父亲完成了海葬,一水之隔,一半望向台湾,一半回望老家。
于李安而言,他的回望里则多了一个西方。
李安曾在自传《十年一觉电影梦》中写道:“在东方文化里长大,我习惯了协调,但接触了西方艺术后,又产生了对冲突、抗争和梦境的渴望。”
在“父亲三部曲”中完成了个人意志对传统家庭的反叛,李安开始走向更大的战场——挑衅中国传统社会的秩序。
拍摄《卧虎藏龙》时,李安用俞秀莲和玉娇龙两个角色所代表的情感与性欲,来挑战李慕白的世俗道德和超然得道。
图:电影《卧虎藏龙》片场
李安在接受柴静采访时说,在生活中,他是隐忍的俞秀莲,但在内心里,他是率性的玉娇龙。
相比于拍摄西方电影时的尖锐和剖析,到了东方电影中,李安把手中的手术刀收了起来——东方题材似乎让他更脆弱,电影里的很多角色都有李安的个人投射。玉娇龙是他,俞秀莲是他,少年派也是他。
在《少年派的梦幻漂流》中,独自漂流的派迎着狂风暴雨和汹涌波涛,船即将沉没,派抱着桅杆一遍遍地哭吼着:“爸爸,爸爸,对不起......”
这是李安出于对父亲的愧疚而在电影中道出的抱歉。
哀嚎过后,李安如同少年派一样,继续他在每一部电影中漂流,不回望,不退却。尽由他一人掌舵扬帆,战战兢兢地向看不见尽头的远处驶行,哪怕稍有不慎,就会被海浪和孤独吞噬。
3
冒险成了李安的常态。
李安从来不在拍摄题材上自设藩篱,别人不敢拍的,他要拍;别人拍不好的,只能他拍。而技术,是他迈向电影更广泛领域的桥梁。
2003年,拍摄《绿巨人浩克》,李安穿上动作捕捉服,亲自下场表演绿巨人的动作和面部表情,学习数字人物的技术模拟。
2012年,李安首次使用3D技术翻拍畅销小说《少年派的梦幻漂流》,而电影届最难拍的三大元素——小孩、动物和大海聚集在一起,难度翻倍。在此之前,多位试图拍摄此片的导演都相继以失败告终。
2016年,拍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世界电影史上,首次使用4K、3D、120帧的技术拍摄和放映。
图:《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中的经典镜头
也正是这部电影让李安感叹自己像是重新回去读了一遍电影学院,“以前拍电影的小窍门,全都没用了”。
传统电影采用24帧,《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的帧数高出5倍,这颠覆了观众以往的观影习惯。
清晰度方面,人物面部细节纤毫可见;感官体验上,观众如身临其境般参与表演。
表演也相应改变。为了适应高帧数,防止化妆痕迹明显,李安要求所有的演员不得化妆,素颜出演。
可争议也随之而来,“不过是视觉把戏,一场电影营销的噱头。”
因为巨额的成本,技术实验于片方也是一种冒险。2016年,全世界只有五家影院能按照最高规格的120帧来放映这部电影。除了最初的首映以外,2000家院线大规模上映时全部放了普通2D版本。毕竟,改造一个影厅,成本起码要几百万。
技术足够顶尖,但电影不够商业。无论是片方还是电影公司,大家都在被动地观望。
这不是李安第一次因为“电影不够商业”而碰壁。
拍摄《少年派的梦幻漂流》时,由于运用3D技术拍摄,成本高达五千万美金,投资方认为,这个题材不属于商业大片,没有收视元素。

经历一年半的挣扎,李安才拿到预算。拍完之后,又用一年半的时间做后期。
另一边,好莱坞希望电影能够更多地倾向于大众口味,就做成单纯的冒险故事,讲一个男孩怎么征服老虎、怎么历险成长。
周旋在投资方、片方、演员、电影公司等多方之间,李安尽可能去做平衡。而内心指向的真实,难免不成为李安最大的挣扎。
结局部分,李安重拍了很多次,尝试不同的剪法,电影本是2012年纽约电影节的开幕片,可到了电影节开幕的前三天,李安才脱手。放映前,他又看了一遍影片,才于恍惚中确认:“这部戏好像可以了。”
绝望、挣扎、软弱、无解,是李安最熟悉的情绪。
好在历经四年,等待七年,换来的是这部电影成功上岸。《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成了《阿凡达》之后最成功的3D电影,全球票房卖过了6亿美元,李安更是二度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
图:李安和妻子林惠嘉
与其形成对比的是——《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的失败。这部耗资4000万美元的电影,在中国只卖出1.65亿的票房,在海外市场更是口碑票房双双遇冷,在美国,只有区区170多万,好莱坞著名的电影评论网站“烂番茄”,给其打出了36%的好评度,远远低于及格分。
李安的“不安”被证实了。技术革新并未被观众接受,而其它影院的技术局限,让这次突破更像是一个商业传播卖点。
但他没有停止探索的欲望。
他转身投入了《双子杀手》的筹备之中,这原是二十年前的剧本,因技术受限,才被搁置到今天。
图:李安在《双子杀手》片场
电影除了延续上一部3D+120帧+4K的技术以外,还多了一个数字人物——年轻的史密斯,需要全程CG处理。
李安想为数码电影打开一个口子——
“我们一直都在模仿胶片,但数码电影(digital cinema)和胶片电影(film)是不同的。我想发展新的美学、新的美感,这是属于3D、属于数码电影的艺术。”
后者不必代替前者,但它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艺术形态,为观众提供更多的一种视觉感受和体验可能。
4
李安是不安的。
他的不安来自于一旦停滞不前,失去新鲜感,那么自己可能会变得不诚实——于电影,于自己。
凭借“父亲三部曲”闻名海内外时,就曾有质疑声说:李安是碰巧摸到了自己拿手的题材。
至今,他仍刻意回避自己曾经最擅长的家庭类型影片,因为久溺于熟练之中便为偷懒创造可能,李安担心自己会怠惰。
于是,他不断将自己置身于电影领域未知的探索和孤独的实验里。
现实生活中对电脑不熟悉、对信用卡不了解的李安,却对电影技术格外上心,只要是和电影相关,“那么我马上就学会了”。
可新技术的应用意旨不在炫耀,更不是要让电影沦为技术的傀儡。
为了还原《双子杀手》里年轻了二十多岁的史密斯,起初制作团队把史密斯这张脸进行数字解剖,利用科技真实,建成了完美的虚拟人物。
图:《双子杀手》通过动画实现减龄
为了视觉真实,李安执意控制“一毫米”的误差,即便成本是天价,也不能伤及电影内核。
李安还是那个李安,即便前进也懂得攻守平衡。他运筹帷幄,依旧按着自己的轨迹行走,好似上一场失败与他无关。
对于未知的恐惧,是李安拍出好作品的动力。
“我认为恐惧是我们最强烈的情感,甚至比爱更强,它会让我们做出最好的表现。我们并不是想追求失败,只是想探索那个边缘。”
正如《少年派的梦幻漂流》中老虎与派的关系,同在一条船上,老虎带来的恐惧让派提了神;而老虎带来的陪伴让他不至于被孤单吞噬。两者同竞争,共生存。
电影中,那只老虎只是派幻想出的产物。对标李安,每一次未知与探索,又何尝不是他心中的孟加拉虎?警觉的心态是生存与求知的必要条件。
李安与家人经历过一场车祸,当时,妻子坐在副驾驶,儿子坐在后排。李安后来回忆,事发的一两秒钟内,他所下的决定,可以花十分钟来叙述。
正如他在片场时的战斗,必须开动所有的感官,调动一切思绪去推进表演,让其顺利进行。先是完全投入,待到电影杀青时再从中抽离,这种高强度的内部消耗,很容易让日常生活显得平庸与荒谬。
妻子林慧嘉看在眼里:李安拍电影时的精气神和休息时是不同的。
有时候,李安休假待在家里不是懒散无力,就是长吁短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自己忍不住把他“撵”出去,继续拍片。
所以能最快治好李安心中“不安”的,只有继续赶路。
今年李安已经65岁了,但很少有人说李安老去,也鲜有声音替李安的电影事业唱衰。
过去,李安靠着讲故事的技巧登上华人导演巅峰,赢尽浮华与体面;如今,他不断更新自身电影知识的新陈代谢,背水一战,探向电影行业新的绿洲。
在这圆融体面背后,他锋芒毕露,一意孤行,投身于下一个时代的潮流。
部分资料来源:
【1】《李安谈李安的电影之路》,格伦·肯尼
【2】《两个李安》,罗立旋,三声娱乐
【3】《背靠阿里影业,李安再上赌桌》李然,棱镜深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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