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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苏慧廉:传教士和近代中国

阅读量:3888074 2019-10-28



书籍介绍   
他将《圣经》翻译成温州方言  将《论语》翻译成英文
【内容介绍】
    苏慧廉,英国人,传教士,著名的教育家,欧洲一流的汉学家。他一生最好的时光都在中国度过,他的故事,却少有人知。在十九世纪晚期至二十世纪初的中国,这三个字与许多历史大事件、历史名人关联密切。
    二十岁出头的他,漂洋过海从英国来到中国,他的未婚妻也追随而来。他的孩子出生在这里,并由此开始了一生与中国的缘分。
    他在温州定居二十余载,设立禁烟所,修医院建学堂。学习温州方言,编撰便于外国人学习中文的《四千常用汉字学生袖珍字典》,向西方介绍中文典籍。
由于他在教育方面的杰出才能,被聘为山西大学堂的总教习。随后受聘牛津,成为牛津大学汉学教授。而苏慧廉之后的继任者,正是陈寅恪(因二战未成行)。苏慧廉的女儿,长大之回到中国,创办培华女校,这是林徽因的母校。他是中英庚款顾问委员会的英方代表,是让英国庚子赔款最终退还中国的有力推手。
     苏慧廉经历中国最动荡的时期,而他的历程,也是那个时代的缩影。理雅各、李提摩太、赫德、严复、王国维、蔡元培、吴佩孚、胡适、顾颉刚、费正清,这些我们耳熟能详的名字,都与苏慧廉有着或近或远的联系。
    作者沈迦,历时六年,跨越三大洲,用翔实的史料,为我们还原了苏慧廉百年前的人生轨迹,也描绘出大时代的波澜诡谲。日光之下,众生如蚁。对历史的追溯,不光是为了这些不能忘却的纪念,还有对那些逝去的岁月,保持一份尊重。
 

 
作者简介   
沈迦,1969年出生于温州。杭州大学新闻系毕业,浙江大学文学硕士。曾任《温州日报》记者、编辑,现居加拿大。出版有《文化人换笔》、《温州话》、《普通人——甲乙堂收藏札记》《夏承焘致谢玉岑手札笺释》等多本专著。近年致力于温州基督教史及苏慧廉研究,历经数年,走访太原、北京、香港、澳门、牛津、剑桥及英伦半岛等苏慧廉生活过的城市,重返历史现场、寻找历史后人。遍查英属哥伦比亚大学(UBC)图书馆、英国国家图书馆、英国国家档案馆、大英博物馆、牛津大学图书馆、剑桥大学图书馆、美国耶鲁大学图书馆、香港大学图书馆、台北胡适纪念馆等,在世界各地打捞被中国有意无意遗忘的历史。 
 
书籍摘要   
没有人期待他的到来 
  苏慧廉1883年年初来到温州时,曹雅直已在这座城市里艰难地生活了十五年。十五年过去了,但温州人对洋人的看法仍没有多大好转。 
  曹雅直夫人的回忆录里说,她初到温州时,所到之处引来无数围观的人,因为她是温州人见到的第一个外国女子。好一段时间,她不敢轻易出门,必须出门时,也是坐着轿子前去。不过,轿夫们仍会被那些好奇的人拦住,要等到他们都看够了之后,才允放行。路熙的回忆录也说自己路上常受围观。她当时穿着裙撑,温州人不明白这后面翘起来的东西是什么?甚至还有人想掀起她的裙子,看下面是否什么也没有穿。 
  尽管当时温州已开埠,但城里的西方人还是很少。据记载,苏慧廉抵达温州时,这座小城里连英国领事、法国海关专员在内,只有十二个外国人。 
  在当地人眼里,这些碧眼赤须者是怪物。中国人那时很骄傲,自称天朝,是世界的中心。梁启超曾感叹,在甲午战争前后,堂堂的北京书铺竟找不到一张世界地图。或许,那时很多人认为,他们不需要世界地图。 
  苏慧廉记下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一个中国男孩在教会学校接受人种知识的测试,老师问他: 
  “黑人是什么肤色?孩子。” 考官问。 
  “黑色,先生。” 
  “不错,那美国印第安人是什么肤色?” 
  “紫铜色,先生。” 
  “对极了,英国人呢?” 
  “白色,先生。” 
  “现在问你,中国人是什么肤色?孩子。” 
  “人的颜色,先生。”孩子骄傲地回答。 
  中国人眼中白人的肤色,可用的比喻是“白得像死人一样”。很不幸,苏慧廉就是这样的肤色。 
  人群中只有一个半怯半羞的白脸青年,因为这些人的习俗、心智、风气、道德素养与这青年大相径庭,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要来到这里,肯定没安好心吧?来教育他们吗?这个“死人白”青年要来教化他们这些孔圣人的后代·那真可笑之至! 
  另一个打击我们英国人优越感的是我们美妙的字母印刷体被中国人说成苍蝇脚沾了墨水爬出来的痕迹。(见苏路熙:《乐往中国》) 
  路熙说:“没有同伴喊他,没有空旷地区可去。即使有空旷地方,他也不敢走得太远,以免走失了。偶尔他冒险独自一人出去散步,起初单独出去感觉非常勇敢,每一条路的转弯处都很小心,恐怕找不到回来的路。他大步往家赶时,东拐西拐,一旦他无法辨别出周围环境时,心跳便加快。人们盯着他看,那奇怪的眼神看上去有种恶意与恐怖。连狗也成了他的敌人,居然不认得他是个外国人,把他当作衣衫褴褛的乞丐,恶狠狠地追着他的脚后跟狂吠。他浑身冒汗很是着急,他以超常的勇气往家赶,速度很快,还未来得及发现自己到了哪里,已闯进自家的院门,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多么令人放心!从那可怕的大街回来后,他住的房子看起来多漂亮!紧张之后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不过他后来很可笑地发现,他离开家门的距离始终不到半英里!” 
  “最糟糕的是,在中国没有一个人期待他的到来和他的福音。”苏慧廉自己也一声叹息。 
  好在当时有位姓顾的信徒,是个商人,早年游历过美国与澳大利亚,会说流利的英语。苏慧廉初抵第一年,受他帮助不少。不过顾先生是永嘉剩庄人,不常来城里,大多数时候苏慧廉仍是孤独的。 
  说温州话、做温州人 
  苏慧廉决定效法耶稣的门徒保罗,“和犹太人在一起就做犹太人,和希腊人在一起就做希腊人”。到了温州,就和温州人在一起做温州人。 
  做温州人,他碰见的第一个挑战就是语言。 
  这里所说的语言,包括汉语及方言。如果分得更细点,其中的汉语又有书面语(文言文)与口头语(当时称为官话),而作为官话的口头语,与温州本地方言还差异很大。温州虽属吴语地区,但因地处偏僻,本地方言与周边迥异,几乎可以用自成体系来形容。外地人今天到温州,都觉得温州话像鸟语,更何况是对外国人,还是在一百年前的清代。 
  清代有些法令在今天听来匪夷所思:不准中国人出洋;不准外商(当时贬称“夷商”)在广州过冬;不准洋人购买中国书籍和学习中国语言文字。据说,当时一个叫刘亚匾的中国人,因教外国商人学习汉语,于乾隆二十四年(1759)被斩首。基督教第一位西来传教士马礼逊出了让洋人都觉甚高的价钱,才聘请到一位“不怕死”的中文教师。这个老师“每次去授课的时候,身旁必须随带一只鞋子和一瓶毒药,鞋子表示他是去买鞋子,而不是去教书的,毒药是预备万一官府查出,可以自尽”。 
  好在苏慧廉到温州时,这些法令已有所松弛。 
  他挨着一个中国人坐着,面前放着一本中文《新约》,一本北方官话辞书和一本《中英字典》。他不识一个汉字,学会发音后不知怎样拼读,费力地拼会后,又弄不懂字义。他像一个初学速记者,最初未能清晰读出自己所记的东西。(见“OurMission in China”) 
  挨着他坐的中国人就是偕我公会请来的本地牧师,也是苏慧廉的第一个汉语老师。这个牧师据说叫“Alas”,是个举人。他原属内地会,因脾气不好被解雇,遂转聘于偕我公会。 
  这位老人每天尽忠职守地打开教堂的大门,不管来人是谁,他都会花上一两个小时宣讲福音。有时,笔者也会坐在一侧学习当地方言,半是充当吸引路人注意力的角色,半也是很有成就感地从他的讲道稿上认出一两个字来。每个星期日和每天晚上,我们都为信徒准备了礼拜,这是一项缓慢而枯燥的工作。布道毫无吸引力,吟唱赞美诗像在受刑。 
  除了这位牧师外,苏慧廉还向周边的人拼命学习温州话。据路熙回忆,厨子、鸦片抽食者都曾是他们的语言老师。 
  路熙回忆录中,对另一位姓Yang的老师有颇详的记录。Yang先生当时住在她家附近。开始时,他与苏慧廉彼此无法用语言交流。为解决这个问题,小个子的Yang先生只能用动作来表示。比如教“死”字,他会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装死;教“旋转”这个词,他则会自己滚来滚去。 
  Yang先生这种聋子对话式的动作教学法,尽管后来无法教苏慧廉更多的东西,但它启蒙了他的汉语学习。路熙的回忆录中收录了一张苏慧廉亲自拍摄的Yang氏全家福。照片上Yang先生穿着长衫,手里拿着本书。他的太太则坐在左边,手里拿把折扇。“她是一个很自尊的人,穿着非常整洁,也因此出名”。他们的中间坐着小孙女Ngachiae,这是个孤儿,那时还只有九岁。路熙回忆说,Ngachiae小时候常和她的两个孩子一起玩耍。Yang太太还向她提过亲,要把“如清水芙蓉、如芳香玫瑰”的Ngachiae许配给她的儿子海生。当时海生还只有四岁。向老外提娃娃亲,路熙说自己当场就吓得逃走了。 
  看着照片中的Yang先生,我想知道他到底是谁?Yang 对应的是哪个姓? 
  中国社科院研究员郑张尚芳是温州人,专业从事汉语方言、古音、汉藏语言比较研究,是语言学界古音韵研究的权威。在他2008年出版的著作《温州方言志》中,提到一位叫任铭东的当地人曾任苏慧廉的老师。“我听我岳父说过,他的父亲做过苏慧廉的汉语老师。我岳父还给过我几张那时候的识字卡片。”已是满头白发的郑张先生2008年年底接受我采访时这么说。 
  Yang先生会是任铭东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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