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奔腾夫妻共债案”二审宣判，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驳回小马奔腾创始人李明遗孀金燕的上诉请求，维持一审原判。金燕需要为亡夫李明因对赌协议形成的2亿元债务承担清偿责任。
对 赌 协 议
1994年，李明创立了北京雷明顿广告发展有限公司，两年后获得《新闻30分》独家广告代理，赚得盆满钵满。
从广告到电视剧，雷明顿出品《历史的天空》，《甜蜜蜜》等脍炙人口的作品。2009年，李明投向电影领域，组建小马奔腾影业有限公司，成功签约吴宇森、宁浩等导演。
《机器侠》、《花木兰》、《无人区》、《武林外传》、《建党伟业》、《将爱情进行到底》、《黄金大劫案》......都是他们拍的。
2011年，建银文化领投7.5亿元，将小马奔腾推到行业金字塔尖。在7.5亿元投资中，建银文化投资4.5亿元，占小马奔腾总股本的15%。“当时投资小马奔腾，是要靠抢的。”
李明及其姐姐李莉和妹妹李萍，以个人名义与建银文化签署了一份《投资补充协议》。小马奔腾若没有在2013年12月31日之前上市，三人需回购投资方投入的4.5亿资本及高额利息。
这份协议就是常说的“对赌协议”，是投资界流行的做法，以个人名义签署很常见。正是这份对赌协议，给李明家人带来无尽烦恼。
小马奔腾为上市狂奔，无奈造化弄人。中国证监会在2013年开展IPO自查与核查工作，很长时间内暂停IPO上市，直至2014年1月重启。
2014年元旦，新年钟声响起，李明的心境恐难想象。第二天，他因突发心肌梗塞去世，年仅47岁。
2 亿 赔 偿
李明去世，小马奔腾形势急转：姑嫂相争、董事长出局、高管离职、编剧出走、投资者维权......
李明过世当月27日， 遗孀金燕当选小马奔腾董事长、总经理和法人。她对外界表示，这时才知晓对赌协议的存在。这也成为未来庭审的焦点。
李明的姐姐李莉担任集团副总裁，分管财务人事；妹妹李萍负责集团旗下北京新雷明顿广告有限公司，妹夫李立功担任小马奔腾电视剧总经理。
企业家遗孀和家族成员间矛盾，闭着眼睛都能看出来。
2014年10月，金燕被罢免董事长及公司内一切职务，李莉出任董事长、总经理及法人。
公司经营一落千丈，建银文化评估大势已去，向中国国际经济贸易委员会申请仲裁，诉求为李莉、李萍以及李明财产继承人金燕等人履行回购协议。
2016年2月，中国国际经济贸易委员会认为对赌协议有效，裁决李萍、李莉一次性支付股权回购款6.35亿元。但是委员会认为，金燕及其他继承人对股权的回购不属于仲裁管辖范围，仅裁决金燕等其他继承人在遗产范围内承担责任。
2016年10月，建银文化在北京市一中院对金燕提起诉讼，要求她承担夫妻共同债务，在2亿元范围内承担连带清偿责任。
二 审 判 决
2017年10月，北京市一中院根据《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24条，判决金燕败诉。
“债权人就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夫妻一方以个人名义所负债务主张权利的，应当按夫妻共同债务处理；夫或妻一方死亡的，生存一方应当对婚姻关系存续期间的共同债务承担连带清偿责任。”
生活已到了绝路，一辈子也还不起。之后小马奔腾被法院公开拍卖，估值仅为3.8亿，与鼎盛时期36亿估值天壤之别。
金燕不服一审判决，上诉至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谁也没想到，转机来了，充满希望。
2018年1月17日，最高人民法院对备受争议的《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24条作出修正。
“夫妻一方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以个人名义超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负的债务，债权人以属于夫妻共同债务为由主张权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但债权人能够证明该债务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产经营或者基于夫妻双方共同意思表示的除外。”
然而转机，并未真正出现。2019年10月22日二审法院判决金燕败诉，案涉债务属于夫妻共同债务，在2亿元范围内承担连带清偿责任。
金燕此前接受采访时称，将向最高法申请再审，并穷尽一切法律手段。我国实行二审终审制，其后难度可想而知。
共 同 债 务
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判决整整58页，除了对一审法院查明事实和认定进行论述外，又进行了大量的举证质证，并且考虑了新的司法解释施行。
1、对赌协议所涉债务，是否发生在夫妻婚姻存续期间
法院要处理夫妻共同债务，前提是要对债务的性质、内容、范围进行查明，包括对赌协议的效力、签订时间、约定内容等。首先需要审查对赌协议引发的债务发生时间，是否在夫妻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李明对赌协议，发生在婚姻存续期间。
2、夫妻一方签订对赌协议，另外一方是否知悉或事后追认
前有土豆网，后有小马奔腾。土豆条款让投资者审慎考察夫妻关系，把股份提前写清楚。小马奔腾让投资者签署对赌协议时，要求将配偶知悉写入条款并签字画押。
二审法院认为，金燕是新雷明顿公司设立时登记的法定代表人和股东，后法定代表人变更为李明，并更名公司为小马奔腾。金燕作为小马奔腾董事参与了公司经营，曾签署投资相关决议，应当知悉股份回购协议。
3、单方所涉债务，是否用于家庭日常生活需要
夫妻一方以个人名义所涉债务，如果用于家庭日常生活需要，也需要夫妻双方共同承担。什么是“家庭日常生活需要”争议很大，不同城市家庭生活条件不同，没有全国统一尺度。
二审法院认为，该笔投资致使公司财产及股东个人资产大幅增值，金燕作为配偶一方实际享有溢价收益，并用于提升家庭日常生活需要。
4、单方所涉债务，是否用于共同生产经营
如果债权人能够证明单方债务用于夫妻共同生活或共同生产经营，也要列为夫妻共同债务。二审法院认为，金燕现在经营的文化公司，仍然在享用该笔投资的溢出效应。
预 防 策 略
企业家签订对赌协议为了融资，应当保持审慎的态度，做好风险防范，避免因公司负债影响家庭生活。企业家在签订对赌协议前，需要优先对家庭资产进行隔离。
在签订对赌协议前，建议采用保险、信托的方式事先对家庭财产进行隔离。保险和信托在受益人为他人的情况下，依《保险法》和《信托法》独立于当事人的个人资产，在对赌发生后具有不受追究的特性，可以起到隔离风险的作用。
企业家在获得合法企业经营利润后，将利润装入大额保单，简单有效。大额保单通过合理搭设架构，相当于在企业资产和个人资产间设立防火墙。
读到李明和金燕的案例，总是想起黄光裕和杜鹃。黄光裕入狱，国美陷入危机时，杜鹃拿出个人资产2个亿，帮助黄光裕夺回控制权，带领企业渡过难关。原来黄光裕每年会拿出净利润的一部分，转入杜鹃的个人账户，转换成保险和信托。
同样是2个亿，金燕背的是债，杜鹃攥的是钱。
保险和信托，还可以合理安排家族成员的利益分配，避免企业家遗孀和家族成员间的战争。
2005年陈逸飞拍摄《理发师》时突然去世，其遗孀宋美英与前妻长子陈凛之间爆发遗产纠纷，打了十年的官司。
2013年柏联集团总裁郝琳，乘坐直升机坠河不幸去世。2017年郝琳的遗孀刘湘云与公公对薄公堂，到今天还在继续。
2018年海航集团董事长王健，在法国公务考察时意外跌落重伤，经抢救无效去世。海航集团高层早已为每位高管，准备了保险和信托计划，其股权变更和权力转移未出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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