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拥抱你 满怀着过去的气息
曾经的风风雨雨 又一次泛起涟漪
我留下来寻你 伴随着熟悉的旋律
过去的何曾会过去 未来的依然在这里
一世的悲喜交集 我会在江湖等你
......
再一次风吹起 揭开了往日的痕迹
昨天的寻寻觅觅 又一次挥动手臂
我留在这陪你 任由这思念的潮汐
上一秒沉入到海底 下一秒飞上了天际
一世的悲喜交集 我会在江湖等你
一生的崖间浪里 今生所爱的凭据
半生的爱恨情欲 我会在梦里等你
安放在一座岛屿 隔绝孤寂和欢喜”
《江湖儿女》的主题歌伴随电影展十天全程,我们除了在电影中和论坛中,之外其他业余时间几乎离不开这歌。它的传播方式如此专制和具有侵入性,却竟然没让人反感。回广州之后,我又特意寻来听,我想任何一首流行歌都做不到。
影展的主菜,或者说正题当然是电影本身。由于抢票早于开幕,早于任何口碑、奖项的提示,我的预设片单成功躲开了几部神作(可能的最好和最烂)——荣获“费穆荣誉”奖的《海面上漂过的奖杯》,和口碑王《少年与海》,还有跑出黑马《日光之下》都没在我的观影计划之内。错过它们,和错过清水崇同样无语。而同时,有的电影会令人失望到生气,有的电影不喜欢也被迫二刷。
清水崇加三吉彩花的《鸡鸣村》不在我计划内,但影展期间会有各种转票、送票。我就这样,华丽丽地错过王群主的赠票。事实上和《热带雨》撞期了~后来听到朋友反馈说电影没有很多“jump scare”的东西,也没有特别耸动的镜头,我知道它很可能是我的菜——不以常规的、流水线的声画手段制造惊吓,而是用氛围、引发联想烘托出恐怖感的电影,哦,错过我是它的不幸。
So,看电影就是很玄妙,片单到头来对不对,看缘分。
“幕味儿”的推文《平遥系对撞FIRSE系?:电影节的权力江湖》中,文章加粗写道:“我一直坚信:电影节的使命是为电影找到观众,而不是为观众找到电影”。
甜蜜相遇的片子有哪些,马上开聊!
第二部分:电 影
比较多,挑着说——
《红高粱》:柏林电影节 金熊奖 最佳影片
10月10日平遥电影节开幕当晚,2K修复版在拥有巨幕、500坐席的小城之春厅放映。当年在学院的“标放”没看成,心心念念许多年,这次终于补打卡。
这是一部被谈论得太多的电影,以至于你无法完全客观、冷静地看待它,我意思是从电影本体去讨论。那个晚上,我的记忆只有颜色,红色和绿色。剧情、表演、主题,都被这两个颜色覆盖——无法关注其他,我的注意力全在“巨幕版红高粱是什么体验”这件事上。我的体验是:颠轿歌怎么没有字幕?而且这个段落很长,在整体上有点拖沓,而某些人物的关键反应却给得仓促。正反打用得不少,景别也经常在特写和全景之间来回使用,加上人物反应的剪辑节奏并不精准,有些地方就不那么“经典”了。
记得当年给我们拉片的是中国电影史专家陈山老师,别的都忘了,就记得一句,大意是《红高粱》是中国最早的借鉴好莱坞拍法的电影,说这话时,片子正播到巩俐演的九儿躺下,镜头没有给两个主人翁,而是接一个横移的高粱镜头——浓烈的绿跟红溢满整个画面,情欲的生命力逼人太甚,无需演员。
今天看来,80年代的电影和电影语法已经是历史的事,而不属于当下。尽管电影节和资料馆还会给第五代排档,但又和大众有什么关系?
我在离开平遥的的士上,和司机聊天,发觉即使已经第三届了,那么牛比的电影宫天天杵那儿,这里的人民还是说不全科长的名字,更不可能说出《小武》《站台》这些名词。但还是有能够清晰指认的原素,就是地域——“你参加电影来的!就是那个谁搞的那个,那个......汾阳的导演”,我补充:“贾樟柯”,司机:“对对对!”
这之后看到“虹膜”那篇文章,发觉谢飞老师的记忆点和司机叔叔如此同构。
《热带雨》:金马奖 最佳剧情片(提名) 多伦多国际电影节 站台奖(提名)
10月11日,平遥遭遇的第一次惊喜。没有看过导演前作《爸妈不在家》,所以没有什么期待。但是这一次,表现特别稳,不像一个三十五岁的青年导演的作品。尤其好玩的,是一个男青年,拍出《女人四十》加《洛丽塔》的结合体——中年妇女的各种危机、各种焦灼,未成年男孩的乱七八糟、晕头转向的情感世界,两个看似毫无共通的人类发生的故事。中间不少笑点,由于中英混合的语言方式,加上年龄差导致的思维落差,在第一次性事后,女老师心情复杂,要求男孩子先出去,这时候男孩子在房间外面,问的是“要不要喝Coca-Cola?”,那一刻在场所有成年人都集体爆笑。
晚上的媒体会,我为了施南生走了出去,正要回新闻中心的房子,发觉给我开门的是杨雁雁,我愣了一下:“是你呀~”她笑得好美,于是我没进屋,站在新闻中心门口跟她聊梦想和远方。我拿出一根烟,化妆师哥哥拿出一个火机,雁姐给我点,她看到火机上平遥影展的LOGO说:“漂亮!”我:“礼品店有!”她:“可惜带不走!”.......我们聊电影审查、聊我来平遥的原因、还有护肤,就是没有聊《热带雨》的表演。
平遥的夜幕下,清冷的低温,烟雾袅绕,一身黑裙子、大红唇的雁姐显得性感而随性,和《热带雨》里面那个纯良但压抑的人妻完全两回事,恍惚之间,我迷糊于电影和现实的关系。还是电影看太多了~
《六欲天》:戛纳一种关注单元 一种关注大奖提名
10月12日。来平遥之前最期待的片子之一,阴差阳错还二刷了。然而是失望的,非常失望。可能欧洲人会喜欢这种题材,但在我看来,节奏是电视剧的,视听毫无惊喜,影像没有魅力。我不断走神,这还是具备特别喜欢祖峰的心理基础,否则直接睡过去。故事貌似有一个犯罪片的外壳,精气神貌似走标准文艺片的路线,然而在剧作上和导演存在感上,乏善可陈——这是我见过最严重的:导演不断以演员身份在刷存在感,而不因拍摄手法而获得关注。女主黄璐的状态更适合独立电影或者电视剧,而放在这里,竟然引不起任何生理或心理的跟随感,尤其再看了刘天池在里边的演法(留意哭戏的部分),更觉得导演虽然身为演员,却不能调和众人的表演,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六欲天》映后
《气球》:威尼斯电影节 地平线单元 最佳影片(提名);芝加哥电影节 主竞赛单元 最佳编剧奖
10月12日。万玛才旦导演是那种会令人尊敬(而不是喜爱)的导演,作品充满人文关怀,知识分子型、为人谦和,今年4月在广州看了《撞死了一只羊》。其实万玛的电影关注的问题经常和我感兴趣的问题重合:生死、宗教、文明与野蛮的冲突......《气球》的票早早买好的,“逢场作的戏”也曾经做过《塔洛》的评文。这一次,《气球》要比导演的前作都要成熟,剧本也更复杂、完整。但从《撞羊》到《气球》,看下来始终有一种不满足。前者的摄影太花哨,在情绪正在酝酿的时候,忽然来一个滤镜加虚焦,摄影师的存在感太强是影响移情的。《气球》在叙事上,完成度更高了,野心有也更大,遗憾的是有些问题抛出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电影其中一条线指向女性权益问题——女性是否可以决定自己的生育?当这个事和家庭传统理念相违背,她面临怎样的困境。在故事中,妻子意外怀孕了,事后妻子想不要这个孩子,但遭到丈夫的强烈反对,原因是在藏族的宗教观念里,这个孩子是他去世的父亲的转世。这个POINT,作为任何一个接受过教育的城市女性都无法受接受,这个藏族妻子也很痛苦。在两人讨论要不要生的事的时候,丈夫打了妻子一个耳光——不禁要问,这就是藏族人的日常吗?看了电影都知道,这个孩子之所以来临,是因为男人在家里没有安全套的情况下,忍不住性欲而造成的。待问题出现,所有的压力和困境却由妻子承担,男人事后虽然有所道歉,但同时他要继续胁迫妻子就范。
今天世界如果还认同这样的逻辑和价值观,那么《天涯沦落女》、《罗塞塔》、《女性瘾者》这样的电影就没什么意义了。
有意思的是现场无论男性或女性,大家都在讨论文明与落后的冲突,个人和家庭的价值哪个重,现实跟追求的矛盾......大词总是能占据高地,我却更关心亲密关系中的残酷和伤害。
《黑骏马》:10月13日。直接贴当天朋友圈:“这趟平遥最大的意外——哭的稀里哗啦,泪洒小城之春!真的是老了,竟然能穿透“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记得当年上课拉片,小少女完全受不了这种质感、节奏、故事!”
今天之前,一直喜欢的是《本命年》,《黑骏马》是青春的敌人,它是给岁月碾压过的人们的苦情诗。苦情诗多酸啊,没点皱纹哪里欣赏得来!
蒙语版加上巨幕观影很加分,夺目的草原风光在胶片质感的反应,对于椅子上的都市人类简直是心灵的绞杀。
分享现场一个梗:大部分的首映或带映前讲话的重要放映,贾科长都来当主持。这次介绍影片信息的时候,提到原作小说作者张贤亮,看似顺利的开场白进行时,谢飞老师忽然打断:“是张承志”,科长自然立刻改口——然而使我感到有趣的是,除了谢飞老师,整个小城之春估计没几个人发现这个bug,我当然也没能力察觉科长的错——2019,谁还关心一个80年代作家的名字到底是哪几个字组成?哪怕电影《黑骏马》已享誉国际。仰天长叹三秒:写作者理应如此悲催......
另外一个片子《我们的钢嘎哈拉~黑骏马:二十三年后~》,在谢飞大师班放映。一部关于电影的电影(电影史纪录片)——《黑骏马》剧组主创在2017年回到外蒙的拍摄地,讲述当年拍摄的很多细节,很多有价值的“故事”说出来,记录在片子里,个人认为值得推荐。
《索莱》:威尼斯地平线单元最佳影片提名
10月14日。听到些很不错的评价,遗憾错过了前三分一,可能因此影响观感,确实没有被惊艳到,但马克·穆勒主席墙裂推荐,又使我困惑。电影很冷,两个主角从我看的地方到结束一直丧脸。电影有一种死寂的感觉,说的是新生儿的故事,但全片没有生气,导演说他想表达“无爱”,我完全Get到了。有意思的是导演卡洛·西洛尼其实是个开朗活泼型,但却拍出个孤绝气质的片子。
电影结束,我逮住马主席:为什么你这么喜欢这部片?
老马笑得有点鬼马:“因为导演是一个男人,但是他把女性的故事拍得这么好!”
和导演卡洛·西洛尼偶遇,签名合影的流程走完,卡导还使劲表示感谢,炒鸡nice。
《白蛇传·情》:平遥电影节 观众票选荣誉 类型之窗 最受欢迎影片
10月18日 ,特别有意思的体验——来北方九天,开始想念南方的一切,而且平遥之前是香港,对广州几乎失忆的时候,迎来了粤剧电影。在平遥电影展,《白蛇传·情》实在太另类太特殊了,导演说马主席喜欢它,一眼就把它选进来,我说他老人家眼光好啊。
电影一开,粤曲大佬管一张嘴,我就穿越了,直接从时空隧道飞到广东。
导演张险峰表示4K的影院效果估计只在平遥做,回到广东就变2K,我说幸好我在这看。
如贾导的开场白:中国电影史是从戏曲电影开始的。《白蛇传·情》拍出了戏曲电影的新高度,也跟吴宇森导的粤剧电影经典《帝女花》相去甚远,完全建立了新的美学系统。
剧情和节奏有些Bug ,结局收得不太好,画面个徐克的《青蛇》有相似的地方,但都被我的思南之情所覆盖——一边看一边私想,这么一部承载古老粤文化的新电影,能否把我们的东西带到更远?
电影之后,我和监制包老师进行着严肃(但不断笑场)的学术讨论,他认为看电影不应该追问意义,批评我学电影学给学坏了!可是美学本身不就是意义吗,导演追求的宋画意境,这不就是意义吗?......最后我们在吃吃喝喝中终止了这个话题,还是聊CG、聊绿幕吧!
闭幕电影《舞动天地》:10月19日
可以评为我的本届“最令人失望的平遥电影”。事前预期比较高,毕竟很久没有张之亮的动静了,安叔公子李淳也蛮期待的。比较近年有印象的是《墨攻》,然而真正令我放不下的是1992年的《笼民》。那是多牛的电影啊,还完全不懂电影的我,当时一下被它吸引住了——那种底层生活的质感,又和大陆完全异质的市井文化气氛,文艺片特有的节奏、台词、表演,都一直佐证着“张之亮”这三个字的含金量。然而今天,再看不到他交出属于思考者的态度和野心。
李淳和从片场匆匆赶来的张之亮导演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