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现在每周加上原本的工作，加上晚上额外还要去学日语，陪女儿的时间少了很多，周六章扬提议说咱们去钓鱼吧，女儿只要说是可以不在家写作业出去干什么都很开心，当然双手赞成。唯独秦晴川最近忙坏了，真是想在家睡懒觉啊，但是想起来明年春天他就要远行，还是硬拉一条蚂蟥一样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把自己从床上揭了下来。还想着问问央金要不要同去散散心，结果估计央金那边还没起床，不管她了。
 
省城的天，因为海拔高，蓝的让人无可挑剔。一家三口驱车来到城郊水库，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支起帐篷，父女俩开始坐在小马扎上一人一杆有模有样地钓起鱼来。她嫌晒，躺在帐篷里小憩。
 
章扬望着远处的雪山和湖水。高原的湖水多么惹人爱，清清地看似不着痕迹地把这个世界给吸纳进去，小心晕成柔柔的样子，再映出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世界。而那巍峨的大山也因为山上耀眼的白雪而变得不那么崎岖嶙峋，反倒有些明秀可爱了。世上还有什么比雪更洁白纯净的吗？
 
已经有几乎两年的时间没有带女儿出来玩了，基本都是她带着女儿。看着她稚嫩的小脸认真地盯着浮子的样子，心里暖洋洋的。
 
文文，等你上了小学拿了第一名，爸爸带你去西藏好不好？
那和我们这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哈哈，也是呵，章扬心里想着，海拔更高一点，风景更壮丽一些。
 
那你想去哪里呀？
我想去无人区，去没有人去过的地方！
 
厉害呢，昨天刚看了无人区的纪录片，今天就立下志了。自己闺女就是有胆量，比她爸强。
 
孩儿他妈，闺女要去无人区呢，你陪她去吧，我可不敢。
爸爸胆小鬼。
干嘛要去无人区啊，妈妈带你去国外好不好，去法国巴黎看大教堂！
就是昨天快烧没了的那个吗？
等你长大了，那个就修好啦！
我们早点去好吗，我想看看他们怎么修。
哟，为啥呀小宝贝？
回来我们也造一个放在清真寺旁边好不好？这样爷爷奶奶就不用跑那么远去看了。
 
章扬心里更暖了，像住进了一个大太阳。

014
逝者如斯，时间像水一样流淌，时而湍急时而平静，有时遇到了逼仄的石滩便汹涌着露出它凌厉的模样。
 
一天晚上，一个陌生电话打到了秦晴川这边，对方声音干瘪不带任何感情。
 
秦小雨是不是你妹妹？
啊，你是？
我X县公安局的，你妹妹吸毒被关在我们这了。拿钱过来吧。
 
脑子一片空白，秦晴川瘫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上次把妹妹从省城的戒毒所接出来那一幕仿佛还在昨天，刚过了一年不到，又出了事。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她怎么会在X县呢？能不能先让我跟她说几句话？
别管那么多了，快把罚款交了领人吧。
需要多少钱呢？
五万块，给你三天时间。准备好了过来一趟，我把地址给你，快点吧。
 
电话被突然挂断了。简直是绑架！这怎么会是正规公安局干的事情！但是又能怎么办呢，无论如何把妹妹弄出来是当务之急。长长地叹了口气，秦晴川走到客厅，望着在卧室陪女儿做作业的他，真是不愿意把家里这破事告诉他，又会惹得他勃然大怒的吧。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真是太难熬了，人就像是那宿命的西西弗斯，蠢笨的小仓鼠，不停地做着无用功，就为了那可怜兮兮的一点点希望，稀稀拉拉的一点点快乐。这时他朝自己走了过来。
 
谁啊，这么晚打电话？
哎，我妹又出事了，在X县被公安局关起来了。
啊？她上周不是说去那里参加个活动吗？怎么会这样！你先别着急，我打电话给我一个哥们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内部情况。
 
省城就像一个江湖，核心资源都掌握在武功高强的一小撮人中，这一小撮人平时看似孤立的一座座高峰，但其实都被层层小山簇拥着连成一片，而一般平头老百姓就生活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山峰围城的盆地里。大山挨着小山，小山挨着盆地，章扬也有一些能使得上力的朋友。齐豪就是一个，他和章扬是老乡，从小就一路同学，一路做班上的老二，有种既生豪，何生扬的悲壮。为了不被章扬一路压着，他另辟了蹊径，去读了公安大学，现在回省城的一个区公安局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有了和齐豪的交情，凡遇到些麻烦的人物，托了齐豪的面子，总能把那人给查个底朝天。有次一起吃饭，喝酒喝在兴头上，齐豪对章扬说扬子，你哥们现在神通可大了你知道吗，这年头哪还有什么隐私，甭说开房记录，通话记录，就是微信记录，包括被删掉的咱都可以给你查到。找他先问问准没错，章扬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