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嘉琪差点退出
——人要变得多么谦卑,为了踏上通往成功的路。
我们又在做回沙漠的准备了。
集体用过早饭之后,郝明、老葛、小满、修师傅四人修车,老米和伊曼开着“小红马”,去巴扎买馕。嘉琪,依旧是在电脑前码字。
嘉琪的帖子里,详细叙述了老陈翻车的经过。关于老葛、王小满如何应对的事宜上,嘉琪是这样评论的:
“我现在看出来差异了。哦,天哪,我真担心这俩人一着急,再闹出点什么乱子来。我当时心里想,这会儿要是我们头儿在,该有多好啊!至少他能有条不紊地处理现场。
我们头儿行伍出身,带队的风格如带兵。我时常对他独断专行的军阀脾气心存不满,甚至因为他一些不近人情的言辞,对他产生过抵触的情绪。可是,当我们遇到问题了,我才发现他的处变不惊、随机应变在穿越途中是多么得重要。也许,这就是领队必须具备的核心能力吧。”
看到老葛和王小满走散那一段,想起这几天的经历,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帖子追完了,那六人却一直不见踪影。
我拿出硬皮本,倚着被子接着记录:“虽然此行目前为止来看,依然没有丰厚的收获。但是收获还是有一点点。”
我略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地在内心轻叹了一下,继续写道:“这点收获来自我的个人推断。从我们已经穿越的地区,我在沙下发现河床的残迹。河床很高,以至于我竟误以为是不是‘古城’。那些还没有被掩埋掉的厚实的沉积物,就像大海里突然露出的暗礁。这里不知道多少年前,曾经是一条大河。不过河水还存在的时候,周围的植被就不丰富。
斯文赫定曾在著作中写道:‘(从麦盖提出发的)第二天,我们相当意外地碰到一个活水湖,我们沿着湖岸向东走,穿过一座真正的原始森林。森林茂盛到我们经常被迫退回原路,重新绕路前进,有时候不用斧头开路根本寸步难行。’——每次读到这,我都高度怀疑,这是号称‘进去出不来’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吗?
现在我可以断定,斯文赫定先生的记述是百分之百真实的,尽管我一点原始森林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个人认为,叶尔羌河曾经分成两条主要支流,一条绕过塔克拉玛干沙漠西缘,流向东北,在阿克苏绿洲南部与喀什噶尔河、阿克苏河及和田河汇合,形成塔里木河。
另一条流入大漠腹地的湖泊。这就验证了,斯文赫定确实曾经坐船到过红白山。
不排除,斯文赫定泛舟的河流是一条无名之河,而非叶尔羌河。这条河流能在平坦的原野上蜿蜒奔流二百余公里,那么它的流量也会相当不小。初步设定,它的水源也是来自慕士塔格峰融化的积雪。”
写完这个冗长的记录,我发现已经下午三点了。
我实在是饿得有些头昏眼花,才叫上沉浸在网络世界里的嘉琪,出去找饭吃。嘉琪不愧是拥有丰富的穷游经验。她迅速找出一家又卫生、饭的味道还很不错的小餐馆,我们两个进去,一块儿吃了个砂锅。
“我微博涨了好多粉丝,”嘉琪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告诉我:“原来才三万多的粉儿,现在涨到十三万啦。每次回到人类社会,都会有好多粉丝给我留言。”
“噢,祝贺啊!你写的确实招人爱看。”我发自内心地说。
“小A,你帮我拿个主意,”嘉琪从砂锅里舀了一勺汤,还没喝,忽然问我:“我一直犹豫,你说我是跟着老陈一块儿离队,结束穿越,打道回府呢;还是和大家一起,再继续往前走。”
嘉琪非常敏感、多疑,尽管绝大多数时候,大家很照顾她,但她总认为“北京人”骨子里有着首都人特有的傲慢与清高——她所认为的“北京人”就是队伍里除她以外的那七个人。
“你确实受了很大的罪。天天吐,也不能老这样下去啊!”我忧心忡忡地看着嘉琪。
“多谢你,你也晕车,还体谅我。”
“我吃了几天晕车药,好了。”
“欸,我看出来了,小A,你虽然没有皮实的身体,却有一个皮实的灵魂。”
“说实话,我也不愿意吃这个苦。我是没办法了。我这个专业还没有肆业的,可能我要做我们学院第一人了。”我学伊曼的口吻,自嘲地说。
嘉琪同情地看了看我。剩下的时间,我们两个就是闷声不响地继续分享一个砂锅。
吃完饭,我和嘉琪返回小旅店的时候,看见“小红马”已经停在了旅店前面。
老米和伊曼正在分装今天早上新购买的补给,一面商量着如何往车上码放。我和嘉琪对望一眼,走了过去。
根据郝明的指示,因为天气太冷,我们每人各添加两床化纤毯子。一条铺在防潮垫上当褥子,一条盖在睡袋上当被子。这样每辆车又添了四条化纤毛毯的重量。
自热米饭被摒弃了。不过,郝明又让伊曼购买了几斤土豆、七根白萝卜和三棵大白菜,还有六个被当地人称作“皮芽子”的洋葱头儿。买这几种蔬菜不是因为大家都喜欢吃——沙漠里没有“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有“合适”或者“不合适”。因为是冬季,所有蔬菜在野外都会上冻,只有这四种菜冻了之后还能吃。我们穿越过程中所有支出的现金,大头在郝明身上,剩下的全在伊曼的腰包里。伊曼记账又管钱,弄得井井有条。
“成,就按你说的办。”伊曼两手一下子把储备箱抱起来,“嗵”一声放到“小红马”车尾。
“哎哎,这种体力活儿以后让我们大老爷们来做。”老米急忙说。
“没事儿。我搬得动。”
“老郝他们回来了没有?”老米问我。
“不知道,应该没回来。”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们吃了没有?”老米又问我和嘉琪。
“我和小A刚吃过了,对面那家砂锅做得很好哎。”嘉琪说。
“好啊,那等一会儿我俩也去吃砂锅去?”老米侧着脸,笑着问伊曼。伊曼往里推了推车后的箱子:“最烦的就是砂锅——天天在‘沙锅’里涮,还没够啊?”伊曼扭脸,似喜非嗔地瞟了老米一眼。
老米高兴地笑了:“那就看看有没有羊肉烩面。”
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以为耗尽了所有的情感,没有人再可以撩动情怀,意外地又品尝到了心动的甜美。伊曼粗俗、心直口快,在这个女孩面前谈禁忌的话题,不会引起她的任何忸怩不安,反倒可以陪你一起纵声大笑。这让她有了一种不同平常的魅力,让人觉得容易亲近。她每天虽然近在咫尺,却一直无法和她突破界限,让人又找回了初恋的滋味。她不再浓妆艳抹,天然的本色,却越发显得美好。塔克拉玛干每天清晨初升的朝阳照在伊曼年轻娇嫩的脸上,都激励着老米继续前进。
回到房间后,嘉琪继续更新她的文章。我拿出带来的《俄藏黑水城北宋西北边境军政文书》看着,一面等着看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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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房门上重重敲了几下。我跑过去,隔着门问:“谁?”
“还能有谁?”是王小满的声音。我打开门。门外走廊里一股烟味。
“你警惕性蛮高啊。”王小满把烟头掐灭在走廊,和老米一同走进来,后面是郝明和老葛。
“我们来看看咱们在沙漠中拍下的照片和视频,然后集体去吃晚饭。”郝明说。
我们都凑在了嘉琪背后。
“先看看咱葛大哥经典的翻车视频。”王小满笑眯眯地说。
嘉琪把已经导入到电脑里的视频找出来。
在笔记本电脑里看绿色牧马人从沙山上翻下来,就和看电视剧里的特技一样,完全体会不到现场那心惊肉跳的感觉。
郝明把胳膊撑在桌子上,一边看一边问老葛:“我说的那几点错误,没说错吧?视频看得多清楚。你当初,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
老葛看着自己翻车视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才出来没两天,不回顾这些照片,全忘了。”
“哎哎,老郝,看到这些照片,又想进去了。”
“明天不就又进去了。”郝明看着老米,笑着说。
老葛说:“嘉琪,你每次照相是不是爱歪着脖子照,怎么图片地平线都是斜的?”
老米说:“我刚才就想说,我说嘉琪,你又不是搞艺术创作,下次还是把相机端平吧,你看你照片上,天都去哪儿了?你不能蒙那些没进过沙漠的菜鸟,这么陡的坡度,车早掉下来了。”
“米哥,你还是原谅一下嘉琪吧,毕竟人家是头次到沙漠进行拍摄。嘉琪你这两天加强一下臂部训练,以后应当会端平相机啦。”王小满嘻笑着说。
这些调侃的话,不过是大家随口而论,活跃下气氛,但是嘉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米、老葛说得很对,嘉琪你把地平线没有拍水平的照片处理一下。总体来说,照片还是拍得可以的。光圈掌握得不错,手很稳,对焦也很清晰。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值得肯定表扬。”郝明说。
嘉琪顿时面露喜色:“唉,我实在是不喜欢拍那些纯粹的风景~~,没有故事的画面,是辣样得苍白无力。”
嘉琪虽然这么说,镜头里的大漠还是拍得很美。如果对自然没有由衷的爱,是拍不出这么美的片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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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嘉琪,你不想再往下穿了?”郝明坐在窗户下的椅子上,问。
是退?还是进?嘉琪仍然犹豫着。最后,她决定把这个问题抛给我们。
“在沙漠里,我同大家伙儿很生分。我知道大伙儿对我很好,可是,我内心总觉得融不进咱们这个团队,和大家始终是两层皮。除了偶尔拍点照片,我作为一个副驾,也非常得——不称职;经常引得主驾牢骚满腹。我拍的照片,也让你们不满意。我还老是晕车,对大家行进造成不好的影响。”
“那你就退出了?”王小满靠着门站着问:“你这些退出的理由,好像很没有力度啊。”
嘉琪没做声。
王小满一面对着外面抽烟,一面说:“你都已经来了,已经吃了那么多苦,说退出就退出了?你回去后,怎么跟云南你那些兄弟们说呢?还有你网上那些粉丝,你怎么交代呢?当然了,我是不会给你建议的,主意得你自己拿。毕竟这次穿越非同小可,往后还不知道会遇到啥困难呢。”
“嘉琪,”我忍不住有些激动了:“在你想要放弃的这个时刻,想想当初为什么会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不忘初衷,方得始终!”
嘉琪望着我,显然受到了震动。
“虽说你走了,我也就是少了个副驾的事儿,你的离队丝毫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决心,但是总归大家不希望看到你离开。”王小满又说。
嘉琪低头想了很久:“那好,我坚持走下去。老大,有件事,想和你先说妥当。”
郝明皱着眉头,半晌回应:“你说。”
“这次我拍摄的穿越照片,你们得向我付费购买。”
我以为我耳朵听错了。其他人也吃惊地看着嘉琪。
“嘉琪,你把照片保存好。”郝明站起来,口气一如往常般平和,“从准备出发到现在,我们人均花费是七万。你先把这七万补交上来,再给你的照片开个价码。当然,你的照片,我们可能一张也不选用。十五分钟后,全体人员旅馆门前集合,去吃晚饭。”
“七万——还不包括每辆车的改装费用。”老米冷冷地看了一眼嘉琪。其他人跟着老米往外走。小满没走,依然靠门站着。我低着头,脸火辣辣地发烧。太难堪了,嘉琪怎么能当众说出这种话来。
“怎么,你这门神还没当够?”郝明经过小满的时候,问。
“我把这根儿烟儿抽完的。”王小满笑眯眯地向郝明伸了一下胳膊,给他看指头缝儿里快要燃尽的香烟,转脸看了嘉琪一眼,眼神很复杂,但是看得出来,他相当不快。
屋里只剩下我和嘉琪。
嘉琪蜷缩着,盘腿坐在椅子上。冬日的天黑得真快,嘉琪的脸渐渐隐没在阴影中。
“小A,我看我有必要去找老大解释一下。还有葛爷,葛老板是个典型北京款爷,做事特讲面儿——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一起吧?”
“你现在去,不是正撞在枪口上?”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嘉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出房间。我悄悄跟着,走到门口往外探听。
“老大、葛老板,容小女子开诚布公地讲几句心里话。”嘉琪的声音很低,惴惴不安的语调,就像是向老师承认错误的小学生一样。
我心里一阵难受。
“说!”奇怪的是,说话的不是资本家,而是艺术大师。我都能想象出老米的样子来:黑黑的脸,冷冰冰的态度。
“嘉琪,首先我得和你强调我的观点:这个穿越是一种民间行为,不是硬性的规定。‘去’与‘留’无论你做出哪种选择,我一定都会尊重。”郝明说。
“老大,你看我晕车、素食,我担心大家会不会觉得我太烦,内心希望我自己提出退出?”
“你别老在意别人怎么想你,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还想不想!”老米不耐烦地说。
“我...想的。”
屋内一片安静。
“但愿我今天讲的一番言论,不会引起什么误会吧,”嘉琪极度不安地说:“但愿心怀坦荡不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愿大家能够担待我这个小女子的软弱……”
“还行,你没坚持‘退出’,表态要跟下去,这点我倒是挺欣慰。”老葛发言了。
“她到底还是决定了,跟着队伍继续往下走。”我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回到屋里,坐在自己床上,郝明的话让我非常吃惊:原来迄今为止,我们每个人人均花费已经达到惊人的数字!趁着晚饭前这点自由时间,我得赶快给刀疤打个电话,让他退还我的报名费。
果然如我担心的那样,刀疤听完我道明原委后,就开始给我吃定心丸,说这个活动还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我表明态度,说我坚决要退出他们的活动计划后,他就开始跟我打哈哈。
不管刀疤怎么和我说好话,我始终坚持让他们退款。刀疤不再那么云山雾罩又始终不切重点,换了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们已经签订了合同,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除非发生战争、瘟疫或者这个计划主办方主动放弃,才能有条件退款。”
我越听越怒,真想挽起袖子,对着那个人的脸重重来一下子。
“你现在在哪儿呢?”我打断他。
刀疤觉得我问的口气很怪:“马上...回北京——怎么了呢?”
“我现在在塔漠边上的阿瓦提乡,刚从塔克拉玛干出来。”
很明显地,我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刀疤吃惊地问我:“你已经进去了?跟谁?”
“肯定不是你——因为你还在北京没动窝呢,所以说,你赶快把钱退还给我!”
我们八个人四辆车一起出动,在阿瓦提乡竟然发现了一家川菜馆。当听到队长点了水煮牛肉、酸菜鱼之后,大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情绪立刻高涨了!
我见桌上有一小盘蒜泥白肉,立刻端到老葛面前。
“欸,就好这口,”老葛果然立刻抄起筷子,高兴地说:“先来上三片。”
“毛毯买到了没有?”郝明合上菜单,递给服务员,问老米。
“买到了。算我们走运。阿瓦提乡就一个巴扎。整个巴扎就只有十六条毛毯,多一条都没有!一条要我们一百。伊曼和我砍价,砍到一条七十块。六条毛毯装一个鱼皮大口袋——我就像个民工一样,肩上扛一个,一只手提一个;伊曼背四条。从巴扎最里面,一直走了一百多米,才走到‘小红马’。土豆、白萝卜、大白菜、皮牙子也都买到了。”
“很好,”郝明点点头:“老米和伊曼,你们俩个,今天都辛苦了。”
“穿始祖鸟的民工?”王小满笑眯眯地:“旁边一个漂亮的穿始祖鸟的女民工。”
“不说话会死吗?”伊曼厉声说。
“你让我给葛兄买的马扎,我也买到了。不过不是你说的木头的,是铁的。”
“怎么不是木头的?铁的多冷。”
“找遍了,没有木头的,只有铁的。”
“铁的就铁的吧。”老葛说。
“我给你的小凳子你不爱坐,那你和修艳喜坐马扎吧!”郝明对我说。
“再说说下一步穿越的事儿,明天早上九点,咱们准时出发。到下道点要一个小时,进沙漠到老陈翻车那儿还得六个小时。一天就没了——如果明天天黑前还到不了,那拖得时间要更长。”
“明天必须赶到陈哥那儿。”老米说。
“塔漠的凶险,不用我说,这几天大家都有深切的体会。北纬39°这条穿越线路,囊括了我们去过的几大沙漠的所有难点:有库布其让人头痛的小鸡窝,有能和巴丹吉林媲美的高沙山、深沙锅,沙子还特别软,一脚下去,没过小腿,就跟掉进面缸一样——”
“——这这辈子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塔漠的凶险了。”王小满说。
老葛“啧”了一声,掸了下烟灰,告诉王小满:“首长讲话的时候,支起耳朵好好听着——王队长,你现儿可不是队长了啊。”
“小满打岔,正好拿他说事儿。他一个动作不到位,害得我们多耽误好几天功夫;急躁冒进,导致老陈现在在医院里躺着,虽说没有造成生命危险。我先把话撂这儿,下面的路,大家都别逞能!后面还有二十多天呢!一切行动一定要听指挥!我、小满、老葛都是老人了,彼此秉性、脾气都了解,也知道谁都没坏心眼儿——”
“——我跟你们也磨合好几天了,也都熟了。”老米插言道。
“再不能——不听喝,又是一个人一个主意;八个人十个主意。错了,我一个人的错,我愿意担这责任!你对我个人不服,或者有什么看法,你先忍着,等出去了,你再说我。除非所有人一致赞成,按你说的行动走,那我按你说的做,否则你就得听我的!除非头车带的路错得没谱,一定再不能出现另一辆车又带出一条路的情况来!”
“队长怎么说,我怎么跟从。”王小满笑着说。
“什么‘跟从’——跟随!用词不当。”老米说。
“我跟着,听从,叫跟从。”
“还有,每个人心里藏的那点小心思、打的小算盘,我都知道,服从大局为主,有什么要求,跟我说,别自己瞎做主张!大家还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有什么异议,现在提出来,再进去,就要一切行动听指挥。”
“老大,能不能让我只拍照片。之前,我把摄像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自己可以一手相机、一手摄像机玩得转的,没想到,我之前拍的视频导出来简直不能看。这样一来,我错过了许多好镜头,加上晕车,我——”
“嘉琪啊,你是第一次参加我们活动,大概是不了解我们的规矩。一般我们活动,事先安排好、定好的分工,是不允许随便调整改动的。念你是新人,这次就尊重你的意见,把摄像交给伊曼。明天进去,你就专心把照片拍好。”
“伊曼又做饭又管后勤,跑前跑后的,事儿不少了,你还让她摄像?”老米不满地瞅了嘉琪一眼,黑着脸说:“算了吧,我来摄像吧,我把我的摄像机架在我车子上。”
“停车、修车的时候,我可以摄像,”伊曼说:“做饭是晚上咱们扎营那会儿——两不耽误。”
“你这精神,都快成劳模了。”王小满看着伊曼,欣赏地说。
“主要是,我不擅长摄像欸。我发现我又摄像又拍照,摄像没摄好,照片也没拍好哎。”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老郝不是也答应你,把摄像的任务交给伊曼了吗!摄像是有多难的事吗?伊曼以前也没拍过,怎么她就爽爽快快一口答应了。”
“我可以替代嘉琪摄像。”我毛遂自荐、自告奋勇说。
“你行吗?”老米用极不信任的眼神看我,问:“你手稳吗?”
“这个,我没想到手稳不稳的问题。我尽量让自己的手稳。”我说。
“这个,不是你说能拿得稳就拿得稳的。”郝明对我说。
“我那儿还一台摄像机呢,我那个不仅比你的画面质量高,而且轻巧,可以双保险,多留下点图片、视频也不是坏事。”老葛说。
“你还带了摄像机?”郝明问。
“我还带了一箱子镜头呢,一直忙着赶路、陷车、救援,到现在还没拿出来拍过。”老葛说。
“怪不得都车沉!这个加点,那个背点。”郝明又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没了?那好,既然大家思想一致了,我们这次再进沙漠,就要一鼓作气干到若羌。”
“必须一鼓作气干到若羌!”老米跟着说。
“甩开膀子干吧!”老葛喊了一句。
“光喊口号,感觉少了点什么。不然,一起喝点儿?”郝明问大家。
老葛点头:“早有此意。”
“大家喝啤的吧,明早还要出发呢。”老米提议。
“服务员——”伊曼喊。
一个相貌憨厚的胖姑娘走进来。
“你们当地的特色啤酒是什么?”郝明问胖姑娘。
“绿乌苏、红乌苏,金乌苏最好喝。不过,金乌苏当地人称夺命大乌苏,麦芽浓度在9°,后劲足。”
“那就来几瓶金乌苏。”
“再来一瓶大雪碧。”王小满补充。
“不来别的了?”胖姑娘问。
“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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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姑娘两只胖手一手抓三个啤酒瓶,放到餐桌上。她刚离开,我忽然想起件事来,急忙站起来。
“你干嘛去?”郝明问我。
“我去厨房要个啤酒瓶起子来。”
“不用!”老米一撩抓绒衣,露出裤腰带上的SOG多功能刀。
“你坐下!”郝明让我,抄起两瓶啤酒,对着一挑,啤酒瓶的盖子就像沾在瓶子上的泥一样掉了。
“一看就是两从不喝酒的人。”郝明给老米倒酒。
“小半杯,意思意思,”老米注视酒杯中不断升高的茶色液体有没有超过自己的承受极限,“嗯,平时几乎不喝酒,也不能喝。”
“你这点儿酒量,那你平时咋应酬呢?”伊曼脑袋一偏,问。
“就是,米哥,你你都知名画家了,应酬肯定少不了了。”
“能躲的应酬我就不去,实在躲不开的,让我喝我就喝,喝完钻桌子底下,第二次再见我,就没人让我喝酒了。”
郝明问王小满:“你,也意思意思?”
“你不是不知道,我不能喝酒!我喝雪碧,一样的。”王小满说。
“老陈离队了。现在只剩下我们八个人,四辆车。”郝明把空酒瓶放到桌面,说:“我有个想法,我们四辆车组成两个互助组。我和老米一组,老葛和小满一组。只在同组实施救援。打个比方,我陷车,老米负责救援;老葛和小满不要停留,继续往前走,把速度拉起来,要不然,等待我们的最终结果,我不说,大家都明白。”
“放心,我现在完全能盯牢你。”老米自信地笑着说。
郝明指着老葛说:“他不盯牢你,这俩儿不就丢了么?老葛,你和小满,必须看老米怎么走的!过梁的时候,我报路况,没听见或者听得不清楚的,一定要台子里呼我重复。头车开道,无异于摸着石头过河,什么情况都有可能遇到。小满最了解,是吧?只要你没走到那步,一切道路、陷阱都是未知的。我冒过一遍的险,你们轮流再去冒一遍,没有意义!”
“都知道,这几天都带过队了,包括米哥。”王小满说。
“老葛头儿,说说你前天带路的感受吧?”郝明说。
“我觉得,还是没得要领。”老葛吃热了,加之心情激动,抓起海岛棉的大毛巾,没头没脑地一通乱擦:“跟你们后边,我不会出汗。我自己带路,我是一身的汗!说不好听的,下边脚趾头一直都是抓紧的。怎么带这个路,你要不停地思考。还得同时顾及自身安全。就像上次似的,车跑着,眼睛往前看着,一不留神就翻了车。带路,真是个技术活儿,也是一种挑战!”
“说得好。”王小满喊了一句。我们一齐鼓掌。
嘉琪看到拍摄视频的责任卸掉了,以后只需要专注拍照,心情好起来,拿出一支粗笨的录音笔,笑吟吟地问大家:“哦,老大、葛老板,凡事都有个第一次,你们讲讲你们第一次进沙子的处女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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