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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苑漫步:“窝囊人”刘学斌(王晟/下皮带)

阅读量:3644817 2019-10-21



“窝囊人”刘学斌
王晟
 
    刘学斌小我几岁,是个70后。中等身量,瘦弱背驼,刀条脸,厚嘴唇,不修边幅,其貌不扬。加之平素木讷少言,从未见其与人有过争执,更不要说争强斗狠了。近视眼,却不戴眼镜,平素总眯着眼,一副永远没睡醒的状态。久之,便成为人们公认的“蔫巴人”了。我与之是二十多年的工友,也是十多年的舍友。好像他的业余爱好除了喝酒,就是与老婆煲电话粥了。就其工作生活中的过往来评价,是个惟领导之言是听,惟老婆之命是从的主。
    都知道他嗜酒,量却不大,也常能看到他上摇下摆,左歪右斜,悠悠旋转的飘浮状。酒后的囧事儿也多了去了,睡马路、钻桌底、电话煲粥遭老婆骂、宿舍呕吐遭人嫌,却不曾有过酒壮熊人胆后的反唇相讥或轰烈壮举。全然一副浑浑噩噩没出息的样。
    要说没出息,也不尽然。工作中,他也是十多年的电工组长,管辖着皮带运输巷所有的电器设施,手下也统领着三四个电工,也是个兵头将尾挣系数的角色。不过话又说回来,十多年原地打转未曾升迁,也许并不是件光彩的事儿。说白了就是人不灵光活泛,不会迎合领导之好,不善经营人际交往,只安于遵循着招即来,挥即去的按部就班听遣模式。早些年,我与他的交往只囿于同事之间的礼尚往来。而他真正走入我的视线,并引起我对其持续关注的,是缘于工作中的一件事。
    当时我在队里担任材料员,负责联系供给队里生产所需的各种配件与材料。而电器设备所需的配件每月都是由学斌提供计划。有段时间按他提供的型号信息,购回来的粉尘防爆行程开关却不能使用。不是他提供的信息有误,而是厂家为了适应矿井设备的更新需求,已将此配件作了改进。有相当一段时间,我们因此配件的不完善,导致被上级安监部门处罚,经济上付出了很大代价。
 
    层层咎责下来。队长急了,区长急了,分管矿领导也急了。整改完善迫在眉睫。矿技术大拿都亲临了现场,依然是一筹莫展。最后,拿出了建议只能是淘汰现使用设备。正当矿领导准备忍痛割爱购置新设备时,却在一次矿自检中,意外发现了学斌的小改革。虽然是两个小配件捆绑在一起的组合,外观不雅致,却是解决了困扰多时的粉尘防爆行程开关的正常使用问题。领导大喜,立马指令在全矿使用皮带的队组里推行,学斌因此也名噪一时。
    我问他为什么不早点提出建议时,他吭吭唧唧了半天才说:我是瞎琢磨着鼓捣了。那天我突然间对他产生了极大好奇之心,破例与之相谈了很多,尽管开始的场面是我问的多,他回答极少也极简。可渐渐也算是在细声慢语中打开了心扉,让我窥探到了他内心世界的悲喜。
    他是家中独子,父母年事已高,老俩口都居住在张家庄矿,且身体状况不好。他技校毕业后定向分配去了水峪矿,后来也就在水峪矿结婚安家了。那时候,虽然不在父母身边,起码每月还能抽出几天空闲回父母身边看看。谁知一纸调令,使其不得不离妻别子开赴到了地处偏远山区的贺西矿,再回家时,已然再难挤出探望父母的空档。父母捎话说让他好好工作,不要惦记他们,嘱咐他回到家里多帮妻子分担点家务。其实他知道那不过是父母言不由衷的嘱托。可水峪的家人也确实令他放心不下,他头胎的孩子是个姑娘,孩子天生双手残疾。前些年,像他这种特殊情况的家庭,按政策是可以要二胎的。他与妻子商量,等姑娘大些了再生一个。没曾想,二胎还没来得及生,时局变化倒让他和妻子成了现实版的“牛郎织女”。顾忌着妻子带姑娘的艰辛不易,迟迟没敢生二胎。当姑娘渐渐长大,不太累人的时候,夫妻俩商量着又添了儿子。月子地里,只身独扛的妻子那是受了很多委屈和不易。这些年,他单身在外受了不少罪,可他妻子何尝不是也同样受尽了煎熬呢?
    可能那天的话题触及到了他内心深处的伤痛了,后来竟发泄般地对我倾诉起来:唉……你们都知道我喜欢喝酒,怕老婆。可我不喝酒,拿什么来麻醉自己满脑子里的烦不胜烦的一堆乱麻?我憋屈的慌。说我怕老婆,你说,我如果不怕老婆,我能对得起自己吗?唉!我觉得我就是个罪人。父母就生了我一个独子,本想着到老了,能指望着我守在身边给沏个茶倒个水,说说话跑跑腿什么的。这不,一纸集体调令就在这山沟里扎了根。老婆刚生儿子时,我也是绞尽脑汁想着托人说情,想花钱办事调自己回去,可终究还是白忙乎了一场。我愧对所有的家人……说到情深处,眼里噙着欲滴的泪。见此情景,我赶忙叉了话题。
    打那以后,我不由自主地对他心生出了悲悯情愫。遇事总喜欢偏袒他,或为他打抱不平,时不时还会在宿舍里和他调侃几句,他也以反讥来应对我,一来二去俩人竟成了好朋友。不过,在别人面前,他依旧是那样不声不响地“窝囊”着,似乎逆来顺受就是与生俱来的秉性。
    或许所有的窝囊人,都具备对苦难有着超乎寻常的承受力和适应力吧,反正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工作中他是组长,却常常被手下组员指派着干这干那,都是些工作中相较苦累的活。别人不愿干,最后肯定落他头上。我不啻一次为他讨公道、要说法。他倒好,还反过来劝我息事宁人。说:干就干吧,反正得有人干了,他们也没闲着。对他的说辞我当然是持不置可否的态度,可对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悻悻回骂一句,活该,受死你得了。
    说归说,骂归骂。可就其工作中的一些窝囊事例,还是让我惊诧不已,心里隐隐作痛,甚至有被感动到的感慨滋生。
    采区强力皮带大断裂,抢救事故恢复生产肯定是当务之急。在两天两夜连轴转的系统恢复时间里,他就在井下皮带接头硫化现场鏖战了两天两夜。队长也是急昏了头,愣是让他在现场持续检测观察了五个硫化接头的温度变化,直到系统正常运转后,学斌才出井洗浴更衣。后来队长亲自为他摆了一桌宴席嘉奖了他。席上队长解释说:学斌,不是我心狠,实在是时间太紧迫,我不敢有丝毫马虎,硫化过程更不能出任何纰漏。放别人把关我也不放心,这回可真辛苦你了。其实,队长的解释也不尽然如此,他还有一个心里的小九九说不出嘴,那就是,如若换了别人,未必能如此安分听遣。队长也是拿准了他对学斌的领导能力。
    大凡干煤矿的人都知道,井下皮带队是个有罪遭没苦受的地方。说起来工作时间是八小时,其实,连来带走的一般都要在十个小时左右。枯燥的单岗操作,阴冷潮湿的环境,还责任颇大,挣钱却不多。一般人都不愿意接纳这份工作。即使被分配到了这里,也会想尽办法跳槽而去,所以,皮带队缺人状况长期存在。
    一次学斌在井下工作时,不小心被重物砸了右脚拇指。当时未见出血,也就没有当回事。鉴于队里人员紧张状况,技术员和副队长都亲自顶岗了,便没敢吱声请假休息。照常瘸着腿上班。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右脚一直隐隐疼痛不止,却仍旧没有引起他的重视。直至发现了拇指末节有了向内拐曲的状况时,才抽空去了一趟集团公司总医院检查。看罢X光片,医生告诉他说,这是因拇指骨折裂缝后,在愈合过程中没有注意休息静养,导致拇指末节的关节处超负荷运动,从而形成的畸形骨质增生。要想复原,只能做手术修复。唉……说什么好呢?我的窝囊兄弟!
    一天我在楼道里看着佝偻着身躯像个小老头似的他,突然脑子里迸出了“这人有故事”几个字。便调侃着打招呼说:嗨,我写写你吧?让更多的人了解你的“窝囊”,咋样?说不准还能就此火一把呢。他闻声驻足,觑着眼回应:写我?写我的窝囊?亏你想的出来,你想练笔,我还不想丢人了。高大上的人多啦,你闭着眼睛也能摸着好多,开什么玩笑了,还写我。说完不等我回应,便自顾自地离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思忖了良久,仗着他的窝囊,也凭着两人间的熟络,最终还是将笔墨染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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