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1979年发布的名为《城市微型空间的社会生活》The Social Life of Small Urban Spaces 的记录电影。虽然电影中人物的衣着和发型似乎有些过时，但威廉.怀特(William H. Whyte)提出的观点却依然有趣，作为研究城市环境中人类行为的先驱，他的一些观点对于任何学习城市调研的学生来说，是很有必要了解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作为城市系列的总结，这篇文章会总结回顾一些城市观察的研究方法。
NO.1
Mental Map
心像地图
心像地图(Mental Map)是反映人脑对地理环境记忆能力和联想状况的地图，又称印象地图，心理感知地图或构想地图。这种方法是收集环境信息的一种形式，是人们通过多种手段获取空间信息后,头脑中形成的关于认知环境(空间)的抽象替代物(abstract analog), 是空间环境信息在人脑中的反映。心像地图的来源并不仅仅来自眼睛，而是多种信息源，比如其它感觉(触觉、嗅觉、听觉等等)所获得的信息。心像地图是作为行为地理学领域的成果，这些想象中的地图被认为是最早将地理环境与人类活动相交叉的研究之一。对心理地图最突出的贡献和研究是凯文·林奇的著作。在城市的形象中，Lynch用简单的地图草图从一个城市区域的记忆中创建，揭示了城市的五个元素;节点、边缘、区域、路径和地标。Lynch声称，“我们对城市的认知通常不是持续的，而是部分的、零碎的，夹杂着其他的担忧。”几乎每一种感觉都在运作，而图像是所有感觉的合成。比如在Lynch的著作《城市的意象》The Image of the City中当中，Lynch让参与者快速画一张地图去向陌生人描述这个城市的主要特征，不要求草图的准确性，只是一个粗略的大概印象，因此心理地图的创建依赖于记忆，而不是从现有的地图或图像中复制。
心像地图作为一项研究城市空间的工具，已被用于一系列关于建成环境的研究，大多研究都集中对于环境质量的负面畏惧、压力或者需求的研究。比如Olga den Besten（2008）在一项描述儿童的城市体验的研究中，心像地图被用来描绘绘出柏林和巴黎儿童的对环境里恐惧和厌恶的地方，基于一个孩子的对陌生环境的安全、压力和恐惧的角度，解释了当今城市环境中对儿童的考虑的缺失。Peter Gould 和Rodney White（1985）在《心像地图》(Mental Maps) 一书中对参与者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假设你突然有了一个完全自由的选择住在哪里的机会——可以完全不受收入或工作机会的限制。你会选择去哪里? 通过参与者对空间的欲望，他们为世界各地创造了一个欲望的表面，如图所示，展现了人们的环境偏好和地域偏见。
Brian Goodey（1971）在《伯明翰邮报》的帮助下，邀请人们合作进行一项研究，在不要求准确地点和参照已出版的地图的前提下，根据人们自己对城市快速的、独立的印象和头脑中的信息片段，表达出来他们对市中心的看法，并通过报纸寄回。通过综合数百张心像地图，帮助规划者能够建立一个加权版的心像地图，从而表达出人们对环境的明显偏好。一些拥有高大的天际线的建筑群的喜欢程度并没有预期的那么突出，而像大教堂庭院和斗牛场这样的地方则被挑出来作为都市中理想的城市绿洲而深受喜爱。这样的一张心像地图，以及大量关于该地区的评论，被证明对那些试图思考这个城市未来面貌的规划者非常有价值。心像地图最明显的特征，即地图中心的部位较为详实，图边远部分较为疏虚，可以反映个人对地理空间的圈层概念，以及他生活圈内环境的认识水平，有时也泛指某一民族（或文化）所掌握的地理知识的范围。
NO.2
Behavioral Mapping
行为地图
行为地图 (Behavioral Mapping)是一种直接观察记录的方法，通过跟踪人们在特定的空间和时间内的行为来进行分析。这种方法最早在1960年代末开始应用于研究物理环境特性如何影响人们行为,包括活动的水平和类型等。研究人员依据地图或地图的布局平面，记录研究对象的位置, 在特定时间的停留时间以及一些其他特征，比如性别、年龄和与他人的互动程度（lvan，2017). 这种方法被广泛用来研究人们在超市, 学校, 医院, 孩童照顾中心和杂货店的行为。
比如，幼儿园可能是孩子们最早接触的公共建筑环境，有大量的证据表明环境设置和儿童活动布局对孩子的健康的益处，Cosco 和他的同事们（2010）想要证明这一点。他们通过观察不同环境或行为设置下的活动，同时用定量研究的方法来记录数据。在这种情况下，儿童不同水平的活动以及类型都被记录下来。此外，该方法还允许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评价方法，更好的助于研究人员评估行为环境与儿童行为之间的关系。
行为地图通常有两种的不同的分析方法，包括以个体为中心的行为分析和以地点为中心的特定环境分析。以地点为中心的行为地图旨在记录样本在特定空间内的行为特征，以便研究人员了解在这个节奏中，有哪些类型的人、在什么时间、在不同的区域进行了哪些活动，该方法经常被景观设计师、城市设计师和行为学者使用。以个体为中心的方法关注的是特定个体的活动通过空观察，亲自跟踪或借助科学技术。由于行为地图涉及一些隐私，有时研究人员需要征得个体的书面同意才能进行长时间的观察。而且，以个体为中心的方法通常用于跟踪人们的路径，并了解个人的具体活动，所以这是非常耗时和费力的，往往辅助一些跟踪表来提高效率。
NO.3
Photovoice
照片传声
照片传声调研法（photovoice）， 又称Picturevoice。这种研究方法常见于以下几个领域：社区发展，公共卫生，教育。简单地说，Photovoice是融合了摄影和底层社会行动的一种综合研究法。参与者一般被邀请拍一些从他们的视角来看能代表他们社区的照片，在有工作人员协调的小组活动中一起讨论那些照片，向小组其它成员发表对他们摄影作品的一段类似于讲故事的叙述。根据照片讨论的内容，采取一些相应的社会改造行动。此方法常被用于被边缘化了的人群，目的是给他们一个他们所能驾驭和接受的方式，挖掘出他们对自身生存环境的洞察力以及对未来的希望。Photovoice公认是由密歇根大学的Caroline C. Wang和伦敦大学的Mary Ann Burris发起的。在1992年，她们二人在创造了“Photo Novella”的概念（也就是现在的Photovoice），作为对云南乡村妇女进行赋权和使能的一种方法，从而推动对影响那些妇女生活的社会政策和项目的改进。
Photovoice被认为归于参与性可视方法这一大类，是下属的一个具体类别。社区研究的第一步应该是定位社区所存在的问题。这些问题应该是来自于社区居民的视角，而不是研究者闭门造车想当然的产物。Photovoice正是用来在开始对社区采取任何行动之前，帮助学者了解居民眼里的社区，从而定位社区真正的问题和需要，最终做出居民想要得到的改变，而不是研究者自己想要看到的改变。
另外，边缘人群也许由于所受教育的限制和对长期被边缘化的习惯，通过口头和书面这种令他们有所拘束的表达方式很难完全说出他们内心最深处和最真实的东西。就算他们说出来了，如果语言组织欠佳，也让听者倍感理解的难度。而Photovoice就较好的解决了这一问题，它给了参与者充裕的时间在社区里去走去看，慢慢的思考和理清自己的思路，并发掘出内心深处自己以前都没意识到的一些想法和感受。图片的展示，大大加强了可视性的元素，增强了参与者想法的可分享性。另外，Photovoice在分享会还是把个人和小组巧妙地结合到了一起，较好的满足了不同参与者的不同喜好和需要。
NO.4
Public Space & Public Life Survey
PSPL调研法
公共空间－公共生活调研法PSPL（Public Space & Public Life Survey）是由杨.盖尔(Jan Gehl)提出的一种针对城市公共空间质量和市民公共生活状态的评估方法。该方法旨在通过了解和掌握人们在公共空间中的活动和行为特点，以定性和定量的分析相结合，为公共空间设计和改造提供依据，从而达到创造高品质公共空间、满足市民开展公共生活的需要。杨·盖尔解释这种方法 “就像一位医生再给病人做诊断一样，医生首先要对病人进行全方位的检查，找出病因，然后再确定对病人采取什么样的治疗方式。”PSPL调研相当于医生为病人做检查的过程，只有充分了解公共空间的因素，才能有针对性地采取相应的有效的解决方法。
PSPL调研法的操作步骤具体由3部分组成：公共空间分析、公共生活调查和总结与建议。三个部分相互联系、相互补充，构成统一的整体。
公共空间分析主要围绕哪些地方需要公共空间，哪些公共空间可以进行公共生活，现有公共空间具备怎样的品质，如何挖掘公共空间潜在品质及改善存在问题等方 面。这一工作主要依据城市测绘图、实地走访与观察来完成。
公共生活调查主要侧重于考察城市公共空间是如何被使用的，人们在这些空间中开展哪些活动等内容。调查一般选择在特定的时间与季节进行，记录在所选地点上人们生活和活动的状态。调研过程中着重考虑活动人群分类、时间分类、人群年龄分类等因素。这些因素都可以根据地域特点进行调节。它一般需要组织至少经过简单培训的志愿者在现场完成。
总结与建议则主要依据前两方面的工作成果，由规划设计团队的规划师、设计师及其他相关专业的人员共同完成。最终的调研成果将 调研数据转换为易懂的图表并结合文字说明，展示出对改善公共空间品质和发展规划的建议或对策。
PSPL调研法的具体操作由4种方法构成，即地图标记法、现场计数法、实地考察法和访谈法。4种方法各有侧重，相互补充，从而形成研究所需的有关公共空间和公共生活的信息与数据。
地图标记法
地图标记法是通过在预先准备好的空间测绘图上，通过观察，用不同的符号将空间中人们进行的活动类型和位置标记记录下来，以准确反映人们在公共空间中进行公共生活的状况。数据分析主要涵盖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1)不同季节工作日白天和晚上不同时间段所发生的稳定性活动的类型和参与活动的人数；(2)不同季节节假日白天和晚上不同时间段所发生的稳定性活动的类型和参与活动 的人数；(3)不同季节工作日、周末的白天和晚上不同时间段所发生的静态活动的平均水平对比分析；(4)每一小时不同空间内的静态活动水平对 比分析；(5)特定时间段，如上下班高峰、午餐时间静态活动水平对比分析；(6)同一场地空间不同年份的平均活动水平对比分析。
现场计数法
现场计数法是一种借助计数器和秒表来完成记录的调研方法，侧重于了解步行者和步行环境的情况。调查通过准确记录步行者的数量、性别、 年龄来客观反映步行者使用公共空间的状况。数据分析主要是：(1)一天中不同时间段内 步行人数对比分析；(2)工作日白天与周末白天步行者人数的对比分析；(3)工作日夜晚与周末夜晚步行者人数的对比分析；(4)工作日白天与工作 日夜晚步行者人数的对比分析；(5)周末白天与周末夜晚步行者人数的对 比分析；(6)不同季节之间白天、夜晚、工作日、周末步行者人数的对比 分析；(7)同一场所不同年份白天、夜晚、工作日、周末等背景下的对比 分析。
访谈法
访谈法作为对现场统计和实地考察两种调研结果的补充部分，特别是对初次被调研的区域而言则是必要的。它有助于帮助规划师和设计师更好地了解区域周边的活动情况，以及市民的活动需求。该访谈有2种形式：一是街道上的随机访谈，可以获得一些简单问题的答案；二是通过发放调查问卷的形式，获得人们对一些问题相对深入和全面的看法。问卷一般包括以下问题：(1)影响城市活力的因素有哪些？(2)被调查 者来此的原因与频率，在此活动的方式与程度，在场地停留的时间；(3) 被调查者选择什么样的交通工具来此？包括公共交通、自行车、汽车、 步行；(4)对城市中心景观的看法：喜欢哪种类型的城市景观，不喜欢哪些？舒适感和安全感如何？(5)对城市交通和绿化方面下一步的发展有哪些展望？
实地观察法
实地观察法是通过对空间现场环境的观察来完成，主要任务是针对公共空间品质中与物质环境相关联的专项内容进行调研。该方法可以不受时间和天气的限制，选取的调研地点应根据需求覆盖前两种调研法的场地。调研主要包括以下4个方面：
1)沿街底层立面评价。其评价主要依据盖尔团队提出的5项标准，在选定的路段对沿街底层立面逐项进行打分(如图)
2)空间综合品质评价。其评价以盖尔团队提供的公共空间品质“12关 键词”标准，对空间整体品质进行逐一打分评价(如图);
3)场地铺装情况评价；
4)空间环境联系评价。包括公共空间可达性和安全性、与周围空间之 间联系性、交通和停车场状况、公共设施的便捷性和舒适性，以及步行环 境和自行车环境的通畅性等。
PSPL调研其中一个成功的代表案例是纽约市在”PlaNYC”（纽约新计划）当中曾邀请盖尔工作室到纽约开展调研。根据盖尔PSPL调研结果，纽约市增加并完善的广场面积达45,000平方米。截止2009年，自行车道增加了2倍，使用自行车上班人数也增加了2倍。因此，这种方法，可以为城市设计参与者们提供借鉴与参考，提升城市公共品质。
参考文献：
Besten, D. , & O. (2010). Local belonging and \"geographies of emotions\": immigrant children\"s experience of their neighbourhoods in paris and berlin. Childhood, 17(2), 181-195.
Cosco, N.G., Moore, R.C., & Islam, M.Z. (2010). Behaviour mapping: a method for linking preschool physical activity and outdoor design. Medicine and science in sports and exercise, 42 3, 513-9 .
Castellar, S.M., & Juliasz, P.C. (2018). Mental map and spatial thinking.
Gould, P., & White, R. (2012). Mental maps. Routledge.
Woda, A., Haglund, K., Belknap, R., & Cleek, E. (2018). Photovoice: A research method and intervention to engage older adults. Journal of gerontological nursing, 44(7), 43-49.
Zhao, C. . (2012). Pspl survey:the evaluation method for quality of public space and public life——the study on Jan Gehl's theory and method for public space design (part 3). Chinese Landscape Architecture.
除了上面的调研方法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城市观察人类行为的方法，比如go along, focus group, questionnaire, 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自行了解。深入了解人们行为和心理需求是优秀的空间设计的前提。作为这次侠客游学.城市观察系列的总结，希望越来越多的小伙伴，可以在自己调研中应用这些方法，科学的进行分析，为设计提供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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